明净清凉的记忆

时间:2015-01-18 作者:叶蓁蓁 点击:
        朋友从杭州回来送我一盒果茶,打开精美的碎花小铁盒包装,颗颗果茶红得晶莹剔透,散发着玛瑙般的光泽,一股新鲜甜腻的味道,醉了人心,冲泡一杯,瞬间红得如玫瑰,轻啜一口诱人的玫瑰色,仿佛喝下去的是花香花色!真佩服江南女人细腻温婉的小资情调,连饮茶也可以如此的香艳芬芳,真是:初见玫瑰色,花香已袭人。饮罢,我细细的挑着杯底褪色的果实吃了起来,女儿看到惊讶的说:不能吃,稚嫩的脸上写满严肃,我不禁对自己的粗鲁行为大笑了起来,我该怎样对一个天真的小姑娘解释“饮”与“吃”的微妙关系,我抚摸着透明的清凉的玻璃杯,一种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
        儿时上学,水瓶几乎是不需要的。数九寒天,地面结冰,无需饮水,春暖花开,四处嬉戏,无时饮水,只有盛夏,室外日毒,室内闷热,水源匮乏,才需带水。于是一场关于饮水的盛宴开始了。
  孩子们各自从家里找出空酒瓶,大多是一种“石家庄大曲”的白酒瓶子,瓶体通身透明,瓶颈细长,瓶口略厚,我们即将更换的门牙与玻璃瓶口碰撞时,敲击出清脆的响声,有时也能品尝出瓶盖残留下的铁锈味儿,腥腥的滋味里却夹杂着清爽的味道,沁人心脾。咂摸瓶口的同时,也会鼓吹出嗡嗡响声,几个人吹得此起彼伏,耳膜轰鸣。也有个别男孩子找来啤酒瓶,碧绿且厚实,放在阳光下的窗台上,颇像一块发乌的青砖,又像一块古老的砚台,遮蔽天日,不透亮光。
        瓶体简易恰恰彰显了瓶内的丰盛,你能想象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里孩童们是怎样准备一场饕餮大餐的吗?有的瓶里装入豆子,红的、黄的、绿的、黑的、生的、熟的,沉沉浮浮,或浅或满,颗颗豆子如粒粒宝珠,阳光下饱满浑圆,像张张笑脸欢笑嬉戏;有的瓶里灌入乳白色的米汤,黄澄澄的米粒沉积于瓶底,隐约可见几粒豆子,好像沉睡在沙田里,一动不动;还有的瓶里插入几根长短不一的粉条,日光下渐渐肿胀,待到晌午会变得手指那么粗,饥肠辘辘的孩子嚼着早已泡的白白糯糯的粉条,甭提多开心了。
      每逢课间孩子们如饥渴的野兽般奔向水源,尽情的享用瓶中的食物,也有调皮的男孩抢了别人瓶中的宝物,惹得女生一阵伤心。我的水瓶保卫战,不是和伙伴的较量,而是同自己的母亲。
      我和母亲在小伙伴的眼里是朵奇葩,因为我的水瓶是从商店里买来的卡通塑料水壶,从我见到它的那刻起,我就讨厌那只怪物,从此,它就成了桌上的摆件。我四处搜索到一个瓶子,如获至宝,大肆往里面装东西,厨房里的东西除了白面和花椒,其余的我都放了一个遍,然后兴冲冲的冲向学校。一上午的心思全都放在瓶里了,好像饥饿的农人渴盼丰收,连同种子埋入泥土里的还有迫不及待的心愿,好容易熬到课间,赶紧掘开宝藏,怎奈宝藏随我心意肿胀的太大了,一颗也流不出,我只能看着满满的宝物干着急,望眼欲穿的无奈,欲壑难平的贪婪,少不更事的急迫,失群之雁的落寞,还有入乡随俗的快乐,全都随着食物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发酵升腾弥散开来。
以后带水上学会有伙伴帮我一起准备,有人会给我几颗煮熟的小红豆,有人会往我瓶里兑米汤,隔壁奶奶会给我塞进几根细圆的粉条。放学途中,我们将空瓶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会将空瓶子贴紧嘴唇,嗡嗡作响,恰似一群驯鸽划过天际,哨声长鸣,驱散寂静。
      我的童年时光就这样在自娱自乐中欢腾地流淌着,明净透明,冰爽清凉。